(三十五) 什麼是「超越語言文字」？

世事之奇妙莫測，偶爾總會送我連番驚喜與啟悟。話說2017年籌備新書「走路看花」時，我忽爾想拍一張「沉思」照，有時心血來潮這回事，實難以道盡因由。於是男友拿準鏡頭，咔嚓兩三下動作便完工。但他看後篤定說：「用畫的更有意思!」當我以為只能用文字宣說內心所想時，世上原來有些人善於以其他途徑作另類表達，惟我未能徹底理解而已。拍過這照後，我旋即埋頭寫作而男友則全程投入畫畫的世界。每當他對一景一物忽有所感時，便渾然忘我地鑽進創作之領域，像浮游至另一宇宙中，獨享繪畫的純美靜謐。猶記得第一眼看到他那油畫呈現出這沉思的自己時，心中不禁驚訝：絕對是用畫的更有意思! 世上的活物竟可搬到畫布上，且更內含獨特深度，直叫我對男友肅然起敬! 就這樣此畫便置於新書內頁，面世後亦收到不少好評。

而於同年十月，多倫多一享負盛名的私人會所舉辦兩年一度的畫作比賽，男友則挑了這畫參展。這評審團素來屬「高標準」，男友兩年前報名連入圍也沾不上邊，故今回他只以平常心試試看。此次省展比賽有近四百幅作品競逐，首輪甄選只挑三十八幅入圍；結果、結果……這幅沉思的我竟奪得全場金獎! 當男友獲悉時，瞬間呆成石膏像，說話結結巴巴，蠻可愛呢。接續我倆便獲邀出席他們的頒獎慶典。

以「冠蓋雲集、衣香臏影」來形容此頒獎晚宴，確有過之而無不及。環顧於百名來賓中，只我倆華人；而於西方主導的油畫體系中，跑來一華人奪魁，大家更感好奇，故整晚焦點自然聚到男友身上。看著男友雀躍地分享油畫心得，我像從沒看過他可如此滔滔講話的，高興便是了! 可到了這刻我才留意到此油畫起的「名字」，為何不是我書中用的「靜慮」? 他解釋：「報名太急，且看你正忙，我便隨意填了。」唉! 這個畫家填的是「下午茶」，一看我下巴跌下，怎可如此……一般!

自詡善以文字表達意境的我，一向包辦男友油畫的「命名」大事，但今回奪魁的卻……我遂好奇問向主持：「何以這畫能脫穎而出?」「嗯，Charles 的畫功絕對一流，但整畫給人的感覺才更重要，評審感受到畫中女主角那 “Deep Thinking” 的張力，像沈澱著什麼。此畫獲金獎幾近是一致通過，完全無用置疑!」

聽到這，我方從心底笑出來，什麼是「超越語言文字」? 原來世上有些東西是能「以心傳心」的，根本連解說也不必。再回看我書內以「靜慮」命名的此畫， “Deep Thinking” ......老外評審還不是同樣能感應到! 我這只自以為是的井底蛙，好叫上了實用一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