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十五) 從「無常」來到「苦」

一天安坐於圖書館二樓的落地玻璃窗旁，專心一置地「發呆」，這一直是我嚮往的私人獨處時空，因可暫時拋卻所有世俗事務，把心帶回寂靜閒恬的當下。每每放眼眺望無邊無際的虛空，頓感「回家」般溫暖! 而那天莫名其妙的風雲色變，像是前來敲醒我，倒更像借我手傳遞些要旨似的!

那天看著窗外，於半小時內，時而飄雪，時而放晴；當看到驕陽從濃厚雲霧探頭而出，高興終能一掃灰沉頹勢時，轉瞬間忽爾黑雲蓋頂，隔著厚重玻璃窗也能聽到天際轟隆作響，密集式的幾陣暴雨一瀉而下。下著下著，忽覺拍打著玻璃的勁道有增無減，原來雨點不夠聲勢，來個冰雹才叫震撼。六月還有著冰雹這壯觀場面，真的一反常態，但天宮嘛，誰敢質疑？可沒多久艷陽竟於飄雪襯托下再隅歸來。此刻我心頭頓覺寬慰，一切盡展天地頃刻萬變這真諦，而當中我們究竟可執著什麼、抓緊什麼??

道理我懂呀，可要實踐開來，還需多番磨練，就近日經受的考驗：一友人忽爾往生、癌患摯友情況反覆、多處時局不穩、民亂四起、天災頻頻……接連的種種，令人像被沉重氛圍團團堵住。幸來到我心愛窗前，「風雲變色」衝來為我補課：「無常」本屬中性，沒好壞之別，但我們多慣性將之歸納為負面，可只要你細心反觀，不難發現：從「無常」來到「苦」，當中的距離全取決於……你的執著、抓取有多少! 人事物離不開因緣和合，到了緣盡「無常」地消散時，便正如雪融化掉，乃自然不過的事。但若你死命不接受、硬要抓取什麼，這當中的苦便由自己盲目地執著不放而衍生出來。你抓得越緊，距離越拉長，苦則越多。相反，當你接受，讓「無常」境界穿流而過，沒抓取、全然放下，沒自製任何距離，「苦」自然不生。

於宇宙大道中，一切無非循環不息，人事物皆依循著這運轉法則。緣盡消散變異乃理所當然，任你哭盡千公升淚能起死回生嗎? 持續傷感管用嗎? 徒添再多的憤慨不滿，世事難道可逆轉?? 與其無濟於事，是否更應節約不必要的虛耗，積極面前才較實際。

一下子我像被喚醒開來，不斷反思「無常 => 苦」這距離。漸想到好友必樂於看我笑逐顏開、容光煥發，為著他們，好應奮力放下一切執著與抓取。多一分嗟怨與不憤，便塗毒天地多一分、倍增苦的距離! 嗯，原來要生「苦」還是滅「苦」，全操控於自己手中呢! 當下「轉念」，放下執迷；隨順因緣，順應當下變化，自能與天地共舞，方才達至真正的「離苦得樂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