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五) 世界提前沒日？

那回「平地一聲雷」倒下後，我的生活以致生命漸漸醞釀著變化。在醫院躺了好幾天，做盡所有新穎的檢測；可笑的是，當時我全沒意識到即將會發生的事，滿腦子仍只懂盤算公司的未來大計，於忙著進出醫院作覆檢之際，還穿梭於開會與見客那密麻麻的日程中，仍不懂要節約、要休息。當撐著煞白一張臉去見客，連客戶也關心著：「你蒼白得很，要不早些回去休息?」我還蠻有自信，一句「沒事的」擋住了所有質疑。可天真的我，怎也擋不住那份殘酷的驗身報告。

「這『神經膠質纖維瘤』生長於你腦幹右邊靠正中的位置，因接近太多神經，不建議動任何手術。這可能是你從小到大不時休克昏迷的原因，也許它一直存在著，到現在才明顯起變化。這類腫瘤的細胞會不正常倍增，故一般患者的壽命約半年至九個月，當然亦有例外，全視乎其變化而言。而看你的病例，或許如期半年命終，又或者膠質瘤會變成睡火山，如以往般再一直伴你成長。你這回休克良久才醒，已是一大警號，但下一次卻難保會否醒過來。很可惜，現時醫學上還沒有手術能有把握把你治癒，至於將來如何，便得看你命數了… 」

當腦科醫生木訥地交待完以上這結案陳詞後，我仍強自鎮定，奮力苦拖著沒靈魂的軀殼，返回住處旁的公園跑步去，因自小但凡遇任何煩惱我便做運動。記得那天我只管拼命地跑、忘我地奔，多麼想就此飛進天界，刪掉即將要面對、要親歷的種種未知與恐懼。結果一直奔至公園關門，即使是亡命地跑足三四小時，我還沒從霹靂打擊中恢復過來。回家後，癱瘓沙發中，渾渾沌沌，靈魂持續出竅。

「是否離譜了點：自小也會暈倒的，何故至今，當我艱苦熬出頭後才給我開這玩笑? 坊間那麼多人遇頑疾，為何人人有得選手術、電療、化療等套餐或一條龍全套服務，我卻什麼也沒得選? 慣常絕症好歹也有一兩年吧，半年或九個月，成何體統?? 我還有很多夢想未實現、半年夠環遊世界嗎?」這堆堆質疑控訴，於日夜間不停地從心底湧出。我急找心中神明，不斷重複以上提問，惟望祂大發慈悲，收回承命或指引出路。但於漆黑中佇立良久，仍沒感到任何回應。好幾天如行屍走肉，不時嚎啕大哭、失控抓狂，更不甘心地持續反問：「我的世界是否要提前末日?」

就這亂唬幾天後，突然一聲音於心頭迴盪：「明知時間不多，你還在這坐著抱怨? 硬把一分一秒浪費掉管用嗎? 能善用時間，一天抵一世；不善用，十年也是浪費!」是呀，我在這不正白白浪費大好光陰嗎? 打從這一刻開始，我決定要改寫自己的命運。

(下回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