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百四十七) 「重症」何解較難自癒？

「為什麼我這頑疾，病情總反覆，好不了多少天又反彈回落。明明就已經高度配合：溫熱三餐加充足休息與運動，何故仍未好？」眼前沒精打彩的阿姨在申冤，要求我給以合理解析。這回到我暈眩，本該是我來提問卻被她捷足先登，我沒好氣曰：「阿姨呀，身體、體力是你個人需全程掌管好的，又不是你把身體寄養於我家，試問我怎能給出答案來？」看我鮮有的義正詞嚴，她慚愧回話：「是的是的，可我就是想不通……」

嗯，要脫下「重症」這頭銜，不是光靠物質層面上生活細節的「循規蹈矩」即行。要知道，心靈上的無形消耗才是患者最易忽略的。從以往協助各類重症，經驗告知：要從虛弱回歸至「有氣有力」，真要慢慢蘊釀、急不來。但每當見他們從弱不禁風提升至元氣十足爬樓梯時，內心總喜悅滿載。可他們站穩沒多久，不曉得哪來的心底刺激，竟瞬間把整缸體力一炮耗盡。唉，我才欲哭無淚！愛之深、責之切。氣過後還是要想盡辦法疏導之。面對皺眉阿姨，我遂溫柔提問：「是否又捲進什麼恩怨情仇中燒光心力？」

阿姨幽幽道：「那夜反觀到兒時一幕：父親把所有好東西全給哥們，他從不疼我，最後還胡亂催我嫁給這壞蛋，害我苦一生。如今我的頑疾無非是他賞的！」我按不住直言：「上回你已說把家人對你的所謂『不公平對待』全放下，何故又舊事重提？」阿姨突變詞鋒銳利：「就是小時候這個家給我太多負面影響……連累至我這頑疾也好不了！」聽後心底升起一句：豈、有、此、理！哎呀，怎辦好？冒火阿姨像難以聽進忠言，唯有鋪陳「我的故事」，望能借鏡敲醒她……

「同是重男輕女的爸，在我出生前已備好大堆男嬰用品，因我有三位哥哥，『一門四傑』乃爸宏願。豈料奔出來的是女兒身，我頓成家中不受歡迎人物。記憶所及，從小沒被爸抱過親過。惟獨一回的親密接觸 ~ 就是不肯吃中藥的我正呱呱叫，爸剛收工回家見我哭哭啼啼，當時火大的他猛然揪起我往門口丟出去；小身軀「嘭」一聲擊撞鄰家鐵閘後倒地。媽登時嚇壞，趕緊撿我入屋。大概驚慌過度，我好幾天沒發一言。那年我八歲，暗地發誓只要逮到機會必離家出走。最後終如願，十七歲獨自闖天下，後來罹病才按停一切。因沒有幸福童年，我一直於自卑中長大；內心深處早埋下千堆恨；到無故患絕症，曾一度歸咎於欠溫暖家庭所致。於是，像抓到原凶般，把所有憤慨推到原生家庭上，驟覺心理上好過些……」

阿姨聽到這搶先和應：「就是啦，我們得頑疾，遠因同由不濟的爸爸一手弄成！」我急澄清：「非也，乖乖等下回分解。」

(下期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