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二百零五) 給「疼痛姊姊」的信

「這輩子，你有經受過最疼痛的時刻嗎？於痛徹心扉的當下，你是如何面對的呢？」當我把這提問丟向男友時，他大惑不解。左思右想後，笑曰：「我比較走運，生平倒沒碰過什麼頑疾或痛至死去活來。一般感冒或碰撞損傷還是有啦，卻沒覺特別難熬。」是的， 不一定人人如我般，從小到大遇著種種的離奇經驗。雖痛至撕心裂肺時感撲朔迷離，可撐過每段苦路後， 總覺得是某大手要借我的體證來傳話、傳達啥宏旨似的。

「痛，實在太痛，真不想如斯活受罪；要每天醒來面對這痛，何不早些歸天家……脫苦海！」當聽到「疼痛姊姊」在呻吟，我可理解她確是捱了不少苦頭，才會吐出這晦氣話。要知道，持續的這些疼那些痛，真夠磨蝕心智，再勇猛無比的強人，也難免有沮喪時。坦白說，對「痛」的研究，我著實下過不少心力。記憶所及，兒時約七八歲開始，身體某些內臟會突如其來的劇痛非常。小孩說不清，只懂默不作聲的緩緩蹲下，過不了多久便痛至不支倒地……休克啦！醒來時，當然已在冰冷的醫院床上，應有盡有的檢測做盡，「沒因由」是一貫報告的結案陳詞。續後類同痛症來襲，已見怪不怪。而當日後進出醫院的次數，隨著疼痛不絕而與日俱增，倒給我多了一個觀摩與學習的基地。

「哎呀，乖女年紀輕輕，便要捱這麼多病苦，讓我來受好了！」隔鄰病床癌友的慈母一回按不住在訴苦。 理智父親從旁安慰：「沒誰能代替誰領受什麼的，不偏不倚的因果律早道盡一切！」靠床沿聽進何謂因果律，登時開竅。對啦，因果不爽！原來是教我體悟世上最公平公正之因果法則呢！一回又聽到病友伯伯在勸勉一年青傢伙：「你有機會痛，正代表你仍活著、仍可以感受痛，你還不知自己多有福！」慈眉善目的護士合力解說：「剛送進急症室那位，全身絲毫沒感疼痛呢。但你看看其空洞眼神，你就明瞭這種靜待最後一刻來臨的孤寂，他大概已了知『不遠矣！』」 

當收集了醫院幕幕「真人騷」實用教學後，再配以我不斷上演之疼痛考驗，每回助我「更上一層樓」。我不再被疼痛嚇怕、抗拒或嫌棄之。我清楚確認到任何疼痛，無非我錯誤使用身體在先，於「背道而馳」與「無明」情況下，我一直挫耗身體而不自知；到了某些器官或功能不勝負荷，才迫不得已要以疼痛來提醒這無知主人。真的，要真誠真心為受苦軀體致歉才對，逐感恩仍給我痛改前非的機會。若今生不修正，自己這爛攤子，奔到哪還不是要自己來清算，怪不得人呢！

真的有「痛」就有機、是「醒悟過來」的大好「良機」嘛！痛這劑量猛的話，我是會被這痛猛然敲醒的。故能善用這痛，我是否比常人更有機會盡快解脫？如是看，怎能不由衷感恩，我一定要直面所有的痛、愛我的痛，因所有疼痛是來合力成就我的，不好好修畢這學分，誓不為人！沒錯，自某年給自己立下這約章後，往後所有疼痛已變得相對沒什麼了。因內在不忿已適時轉化為我改革與前進的動力，沿途不忘我這金句「愛我的痛如我自身」，一直伴我縱橫馳騁。我這小笨可以，相信疼痛姊姊，以及人人皆可克服一切疼跟痛……一起加油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