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一百三十三) 我要......

以往曾聽過不少前輩訴說段段匪夷所思的經歷，如戰亂威嚇、飢荒逃難、思想改造及一連串地獄苦路中如何熬過來。每每聽得我背脊冒汗、黯然淚下！確實難以推敲與想像若置身那年代，脆弱的我能否撐得住？但我總對他們提及「洗腦」一事，感到莫名。前輩淡然笑說：「當一千個人跟你說什麼是『對』，稚嫩的你大多會『信以為真』，這便是沒選擇餘地式的被洗腦，漸漸你也被矇得辨不清真偽，你說慘不慘！」同樣沒經歷過，我也沒什麼好置喙的。可那句：「當一千個人說對，你大多會信以為真！」卻誘發我不斷反思，逐感慨萬千。

雖我較幸運，沒經受戰火飢荒的洗禮。惟懂事以來，日夜也被一股強大意識籠罩著、一種無形推動力硬迫著向前衝。當父母師長異口同聲齊吶喊：「你要年年考第一、田徑場上要奪金、興趣班要傲視同群。總之目標只一個：什麼也要『第一』！」當小腦袋接收到大人們發出同一指令時，我自然拼命朝這方向邁進。好了，當一切如願達標，便掀開下一張早已被公認的「人生目標圖」：「你要出人頭地、大富大貴、轎車豪宅時尚名牌樣樣有才叫成功。」那時已不只一千個人說了，而是幾近你可接觸到的社會媒體、叔伯兄弟、親朋好友，無不世世代代臣服於這「人生目標」，哪有他選？我照樣乖乖跟人潮往前衝；衝至頭崩額裂、衝至天荒地老也誓不甘休！

唉，回頭細算，我自小那事事爭第一的目標，是否也像被社會主流意識所「洗腦」？人人如是說、如是作便絕對是好嗎？必是我所想嗎？何解我事事爭到了、樣樣達標後，仍不覺喜悅滿足？內心仍空洞不安、惶惑乏味？哼，陪人潮奔了半輩子才弄清狀況：此人生目標圖指的是以「自我意識」建構於物資層面上，但若要恆久的幸福自在乃紮根於心靈呢，此完全是兩碼子的事；且若一味以「自我」出發，基本上是「背道而馳」，難怪我爭盡所有人生目標圖內的第一與奢華生活，心靈仍空空如也！一下子幡然醒悟：前半生耗盡所有來鞏固物慾、壯大自我；下半生即力求「反璞歸真」、淡化自我。人生像再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了！

有時，真要拐許多路，兜很多圈子，才會明白一些比簡單還簡單的事，這才叫好玩、才更像真實人生吧！幸老天爺還予以我機會重頭來，那何不來一趟新式「洗腦」：我要心靈富足、我要化作光照亮萬家、我要無我無私服務大眾、我要回饋天地！哈哈，前段路的「我要」不是全實現了嗎？那就照板煮碗，走相反便是了；朝「淡化自我、無我無私」出發，灌注正念導航，必天從人願。天助自助者，堅信「置心一處，無事不辦」呢！